陶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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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約定後又過了幾日，燕郝雲終於等到崔靜的首肯。
得知消息後，他就興奮得睡意全無。
崔靜困倦地仰躺在床榻，感受著身側特別有精神的夫郎，輕皺眉心。
“睡吧。”
燕郝雲抱住她手臂，眉眼染滿期待，“好！”
他閉上眸沒一會兒，又微微睜開，“妻主？”
崔靜意識漸沈，“……嗯？”
他小聲道：“謝謝你。”
崔靜含糊輕應一聲就進入睡夢中了。
徒留下燕郝雲睜著圓眸，期盼的等待清早的來臨。
翌日。
崔靜翻身坐起，望向依舊陷入睡眠的夫郎，“郝雲。”
燕郝雲睡得香甜，絲毫未有反應。
她喉間微動，“梅梅。”
他翻一個身，摸到旁側空空，微微皺眉。
見狀，崔靜握住那似在尋找什麽的手，“該起來了。”
然而他的意識尚未回歸，只是憑著本能抓緊她的手貼到臉上，眉眼放松的繼續睡眠。
她無奈，曲起手指捏他臉頰。
燕郝雲嘟囔，“不許動…...”
她充耳不聞，繼續掐他的臉。
燕郝雲被打擾睡眠，不滿的緩緩睜眸。
映入眼簾的是崔靜的臉龐。
“……”燕郝雲眨眨眼，一時反應不過來。
待他清醒過來，他趕緊坐起身，“妻主！”
崔靜：“嗯。”
燕郝雲看向窗戶外，“睡晚了？”
“沒有。”
他松口氣，“那就好。”
站在濤瓷閣的後門，燕郝雲抑制不住心底的期待。
崔靜：“不必如此期待。”不然待會兒會很失望。
燕郝雲點點頭，可是眸中的碎光依舊亮眼。
工坊內眾人都曉得今日崔二少夫人會來，一個個翹首以待。
當瞧見崔靜身後嬌小的身影後，一個個眼冒精光，“二少夫人好！”
燕郝雲彎眸笑著回應她們。
工坊的大家還是這麽的熱情。
於雨看著她們，微微搖頭。
她走上前，“二小姐，可需要我們帶少夫人到處看看？”
崔靜尚未表態，燕郝雲趕緊拉住她，“我想先待在你身邊，晚些才去！”
工坊內的眾人頓時將視線集中在崔靜身上。
崔靜瞥他一眼，“……好。”
他如願以償的坐在她身側，細瞧著她制作坯的過程。
崔靜本以為他會靜不下來，結果他卻真的不發一言，只是睜著晶亮的雙眸看著她手上的動作。
“可會無聊？”
燕郝雲搖頭，“不會。”
他覺得很神奇，如此樸素的原料竟然能做出精致的瓷器。
一名夥計托著個盤子靠近二人，“少夫人，這是掌櫃為您準備的糕點，希望您不會嫌棄。”
他楞楞回望，驚得趕忙站起身，“不必如此，是我任性要求過來的！”
小張哈哈一笑，“少夫人就收下吧。”
燕郝雲轉頭看向崔靜。
她繼續手上的動作，“反正都買了，吃吧。”
他這才收下，回以一笑，“謝謝你們！”
小張哈哈一笑，“不會，少夫人莫要嫌我們這兒臟亂才是。”
燕郝雲搖搖頭，“才不會！”
小張開心一笑，朝他行個禮就回自己崗位繼續手邊的活兒。
燕郝雲手捧著糕點，心底流淌著暖意。
“大家對我真好。”
崔靜瞥他一眼，手上動作不停。
“怎麽就算對你好了？”
他微楞，沒想到她會問這個。
他將糕點捧高，“你看，她們曉得我會來後，還特意準備糕點了！”
“這是她們的本份吧。”主人家來到，總不能置之不理。
燕郝雲鼓起臉頰，“可她們還是為我準備了嘛。”
崔靜微微皺眉。
送到一盤糕點就當人家是好人，他分辨好人的基準可真低。
哪日他被騙得自願跟人販子離開，可能都不稀奇。
燕郝雲不曉得她想什麽，高興地吃起糕點，“好吃！”
她看向他，眸底劃過一絲無奈。
“拿好，小心摔了。”
燕郝雲護住盤子，“才不會呢！”
隨即底氣不足地加上一句，“……應該。”
她唇角微勾，不再理他，繼續專註在面前的坯上。
燕郝雲張望四周，發現大家各司其職，只有他是閑著無事做的。
他貼近崔靜，小聲道：“妻主，你們每日都是這般忙嗎？”
熟悉的清香撲面而來，崔靜眉眼微動，“嗯。”
他輕聲，“那我在這兒可會妨礙你們？”
察覺他越靠越近，氣息都要噴灑在她頸上，她身子微微後移，“不會。”
燕郝雲彎眸微笑，“那就好。”
他滿足地坐直身子，一邊吃著糕點，一邊觀察她的動作。
片晌，見時辰差不多，他微微啟唇，“妻主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能否去看看別處？”
“嗯。”
他愉悅一笑，“謝謝妻主。”
瞧見燕郝雲漫無目的，又站得稍遠的看著大夥兒幹活，於雨讓身邊的夥計替自己註意窯爐，擡步接近他。
“少夫人，可有何事是小的能幫得上忙的？”
燕郝雲一驚，連忙搖手，“無妨，我就好奇看看，你且去忙吧。”
於雨輕笑，“少夫人對制作陶瓷一事頗感興趣？”
他眸子一亮，“嗯！我好奇那些好看的瓷器都是怎麽做出來的！”
附近聽見這話的夥計愉悅開口，“多謝少夫人的稱讚。”
另一名夥計大笑，“瞎說什麽，少夫人又不是在說你做的好看。”
“反正我做的一定比你的好看。”
“什麽？你哪來的自信？”
“這是事實。”
燕郝雲怔楞地看著兩人來回鬥嘴，微微不知所措。
於雨無言，出聲打斷她們，“好了，別讓少夫人看笑話了。”
隨即，她一臉歉意看向燕郝雲，“抱歉，她們一向如此，讓您見笑了。”
燕郝雲搖頭，“不會。”
那名夥計輕笑，“少夫人，您對上釉可感興趣？”
他眸子瞬亮，“有！”
那夥計大笑，“那您來這兒瞧瞧，我們幾個正要上釉呢。”
燕郝雲點點頭，擡步上前觀看。
見狀，於雨讓大夥兒註意著點兒就回到窖爐旁，以防坯胎燒壞。
未免自己添亂，燕郝雲並未站得很近。
時間飛速流逝，崔靜面前的坯也逐漸成型。
於雨走近她，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。
“二小姐，你不去瞧瞧少夫人嗎？”
崔靜擡眸，“什麽？”
於雨尷尬地扯起唇角，“就是那個、真的好嗎？”
順著她所指的看去，崔靜瞧見一群人圍在一團。
不待她疑惑，她便從中看見那嬌小的身影。
崔靜：“……”他這是做什麽了？
圍在燕郝雲身邊的人一看見崔靜走來，瞬間腳步後移，讓出一條路。
站在他身後，崔靜這才看清楚他在做什麽。
燕郝雲小心翼翼地為眼前的瓷碗上釉，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毀掉它。
待他為這個茶碗上好釉，他高興地回轉過頭，卻發現大家離得有些遠。
燕郝雲：“？”
小張朝他使眼色，他疑惑地看向另一側。
當見到崔靜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時，他嚇一大跳。
他著急忙慌地以背擋住身後的茶碗，底氣不足的小聲道：“…...妻主。”
她點點頭。
燕郝雲咽下一口唾液，開始向她解釋，“我只是想試試，並非要糟蹋它。”
他極其清楚崔靜喜愛陶瓷一事，她可會覺得他這個外行人在糟蹋它們？
崔靜看向他身後，“讓我瞧瞧。”
燕郝雲心臟揪緊，極其緩慢地往一旁挪移。
他盯著自己的鞋尖，沒膽擡頭看她的神情。
“好醜。”崔靜皺眉望著眼前釉上得不平均的茶碗，毫不留情地說出口。
聞言，站在一旁的大夥兒恨不得上前堵住她的嘴。
少夫人初次上釉，她就不能說些好話鼓勵一下嗎！
於雨也不禁無言，她是覺得眾多女子圍著燕郝雲實在不妥，才提醒崔靜過來的。
誰曾想她一過來就先批評他上的釉難看。
只能說不愧是二小姐，對待陶瓷相關的事都較為嚴厲。
然而當事人卻不以為意。
他聽出崔靜並未生氣後，圓眸微彎，“這是我初回嘗試，難免做得不好。”
隨即他回頭看向做出這瓷碗的小宋，“抱歉，我沒弄好。”
提議讓他嘗試的小宋連忙搖頭，“少夫人不必道歉，尚能補救的。”
他眸光微亮，“真的？”
小宋連忙點頭。
再怎麽樣她也不會隨意拿好不容易做好的瓷器開玩笑。
燕郝雲安心，轉頭笑望崔靜，“上釉看似容易，實則很難呢，大家真厲害。”
竟能做出這麽多無瑕疵的瓷器。
她點點頭，垂首望著面前慘不忍睹的瓷碗，眉頭緊皺。
她拉過燕郝雲，將人穩在身前，執起他的手握住刷子，“你來補救。”
燕郝雲楞住。
反應過來後，臉色嫣紅。
不是，這兒還有這麽多人呢！
於雨無語地看著這幕。
二小姐是否忘記她們的存在了？
她清咳幾聲，讓圍著二人的夥計統統回到崗位上。
小宋見妻夫二人不似要讓開的模樣，只得隨於雨一起替大夥兒顧窯爐。
感受著四周若有若無的視線，燕郝雲低聲喚：“妻主，這不妥吧？”
她皺眉，“專註些。”
他只得噤聲，乖乖由著崔靜控制他的手補救瓷碗。
慢慢地他也忘記羞恥的心情，驚奇地看著凹凸不平的表面逐漸變得光滑平整。
明明他都沒覺得這與他方才上釉時有何差異，成果卻截然不同。
直到看見光滑的瓷碗，崔靜眉眼放松，放開燕郝雲，“好了。”
他眸光亮若星辰，“真的救回來了！”
瞧著他崇拜的眼神，崔靜莫名不自在。
忽略心底冒起的愉悅，她拍拍他的頭，“你練久些也能做到。”
燕郝雲彎眸，“嗯！”
他探頭望向她原來的位置，“妻主，你的做好了？”
“還沒。”
燕郝雲彎起眸子，“真期待啊！”
聞言，她眼簾低斂，微微深思。
隨後，未免打擾到她，燕郝雲讓她繼續未完成的坯，自己則到處看看。
直到他大致摸索清楚這些瓷器的制作過程後，他才回到崔靜身邊。
察覺到他回來，崔靜停下動作，“滿足……”
話音未落，她就瞧見他一身狼狽的模樣。
崔靜：“……”
他離開她視線範圍沒一會兒，怎麽就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了？
燕郝雲不好意思地摸摸鼻頭，“小意外，不礙事。”
一名夥計不小心弄翻原料，他又碰巧經過，灑出的原料都沾他衣衫上了。
本以為這就結束，結果一行走，地面太滑，他為了站穩而扶住桌子，衣袖卻沾上釉彩。
他微微一笑，暗自慶幸，“幸好不是摔破瓷器。”
不然他一定會很內疚。
看他衣衫由淺藍變彩色，她不由深皺眉心。
見狀，燕郝雲坐得離她遠些，雙頰微鼓，“只是有些臟，妻主你就忍一忍吧。”
雲昔沒來，如今也無人能為他帶一套換洗衣物過來。
崔靜站起身，“走吧。”
他怔楞，“什麽？”
“回府。”
他一臉驚訝，“無須如此，只是有些臟而已！”
崔靜眼眸微垂，“走了。”
燕郝雲瞧一眼天色。
如今離回府的時辰尚有段距離，她應該還想繼續才是。
他思索一會兒，站起身仰視她，“那、那我先行回府便是，妻主你且繼續吧。”
反正今日的目的已經達成，他先回府也無所謂。
不待崔靜點頭，他就快步朝後門而去。
結果一打開門，淅淅瀝瀝的雨簾落入他眸底。
“……”下得真不是時候。
崔靜從於雨那兒接過兩把傘，一把遞給他。
燕郝雲用手抵住她，“妻主你留下，我自個兒回府！”
“你能保證這一路你不會多摔一回？”
他回頭瞥一眼濕潤的地面，心中很沒底氣。
可他還是理直氣壯地道：“我可以的！”
“嗯，走吧。”
她撐起傘，率先步入雨中。
見狀，燕郝雲氣鼓起臉蛋。
她這是完全不信他能平安回府吧！
工坊內觀望良久的眾人笑望著這幕。
小張露齒一笑，“少夫人慢走！”
眾人也紛紛向他道別。
燕郝雲重重點頭，“嗯，今日多謝你們！”
話落，他就趕緊追上愈走愈遠的崔靜。
只是走得太急，一個不小心又摔了。
他緊閉眼眸，等待疼痛襲來。
然而手上傳來一股力道，替他穩住身子。
崔靜嗓音傳來，“看來你的保證有待商榷。”
他羞臊的紅著臉頰，“這回不算。”
崔靜將他拉到自己的傘下，“看著點。”
他微微退開一步，“我身上臟。”
崔靜不由分說，直接將人扯入懷中，“若是你又摔，我不一定拉得住你。”
乖乖待在她身側便是。
燕郝雲垂首望著她被他弄臟的衣裳，微皺鼻頭。
見他又要朝一旁挪移，她直接一手撐傘，一手摟住他的腰，將人禁錮在她身旁。
燕郝雲微微驚訝，仰首看她。
總覺得妻主在外邊都不怎麽避嫌。
見她似乎真的不在意他臟，愉悅的心情在心底湧現。
他回抱住她，眉眼染上喜悅。
守候在附近靜等時辰到的崔府車夫一瞧見崔靜二人相擁著走來，慌得趕緊放下茶水，“二小姐、二少夫人，這是發生什麽了？”
崔靜沒有多言，只是讓她趕緊駕馬車回府去。
崔府。
雲昔頻頻望向院門，希望能瞧見那嬌小的人影。
青依清掃著院內，擡眸瞧見他這般，無奈開口，“別看了，不到時辰小姐是不會回的。”
雲昔扁嘴，“可我還是忍不住擔心少爺啊。”
青依輕笑，“放心吧，有小姐在呢。”
話雖如此，可雲昔還是不時望向院外。
直到天空驀然下起雨，他更是頻繁望去。
連青依都一時無語，“都說不會……”
“少爺！”
突聞一聲驚呼，青依就察覺雲昔快速地朝院外奔去。
當瞧見崔靜身影後，她震驚地仰頭看天。
回府的時辰都尚未到呢！
她一臉不可思議的迎上前去。
待她走近就聽見雲昔的嗓音。
“少爺，你受傷了？”
“沒有。”
“那為何整身泥濘？”
燕郝雲嘟囔，“……瞎說，哪有整身都是。”
雲昔看著兩人不同程度上的骯臟，趕緊道：“二小姐、少爺，你們快些入內，我這就為你們備上熱水。”
話落，他就著急忙慌的跑到後廚去。
崔靜看向一臉震驚的青依，“怎麽？”
青依連忙搖頭，“無事，只是以為小姐得晚些才回。”
燕郝雲接過話頭，“我有讓她留下的！”
崔靜垂眸看著理直氣壯的人兒，“不想我早些回？”
他微楞，“我、我可沒有這麽說過。”
她徑直擡步入內，不理會他。
燕郝雲趕緊追上去，牽住她的手，“你陪我回府，我很高興的！”
“嗯。”
他輕晃她的手，“真的！”
他努力的解釋自己只是不想麻煩她，並非不想她一起回。
崔靜眸底劃過笑意，任由他在旁吵吵鬧鬧。
青依訝異地瞧著這幕，待望見崔靜眸底的柔意後，不由高興。
看來崔主君真的替小姐挑了個稱心如意的夫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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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約定後又過了幾日，燕郝雲終於等到崔靜的首肯。
得知消息後，他就興奮得睡意全無。
崔靜困倦地仰躺在床榻，感受著身側特別有精神的夫郎，輕皺眉心。
“睡吧。”
燕郝雲抱住她手臂，眉眼染滿期待，“好！”
他閉上眸沒一會兒，又微微睜開，“妻主？”
崔靜意識漸沈，“……嗯？”
他小聲道：“謝謝你。”
崔靜含糊輕應一聲就進入睡夢中了。
徒留下燕郝雲睜著圓眸，期盼的等待清早的來臨。
翌日。
崔靜翻身坐起，望向依舊陷入睡眠的夫郎，“郝雲。”
燕郝雲睡得香甜，絲毫未有反應。
她喉間微動，“梅梅。”
他翻一個身，摸到旁側空空，微微皺眉。
見狀，崔靜握住那似在尋找什麽的手，“該起來了。”
然而他的意識尚未回歸，只是憑著本能抓緊她的手貼到臉上，眉眼放松的繼續睡眠。
她無奈，曲起手指捏他臉頰。
燕郝雲嘟囔，“不許動…...”
她充耳不聞，繼續掐他的臉。
燕郝雲被打擾睡眠，不滿的緩緩睜眸。
映入眼簾的是崔靜的臉龐。
“……”燕郝雲眨眨眼，一時反應不過來。
待他清醒過來，他趕緊坐起身，“妻主！”
崔靜：“嗯。”
燕郝雲看向窗戶外，“睡晚了？”
“沒有。”
他松口氣，“那就好。”
站在濤瓷閣的後門，燕郝雲抑制不住心底的期待。
崔靜：“不必如此期待。”不然待會兒會很失望。
燕郝雲點點頭，可是眸中的碎光依舊亮眼。
工坊內眾人都曉得今日崔二少夫人會來，一個個翹首以待。
當瞧見崔靜身後嬌小的身影後，一個個眼冒精光，“二少夫人好！”
燕郝雲彎眸笑著回應她們。
工坊的大家還是這麽的熱情。
於雨看著她們，微微搖頭。
她走上前，“二小姐，可需要我們帶少夫人到處看看？”
崔靜尚未表態，燕郝雲趕緊拉住她，“我想先待在你身邊，晚些才去！”
工坊內的眾人頓時將視線集中在崔靜身上。
崔靜瞥他一眼，“……好。”
他如願以償的坐在她身側，細瞧著她制作坯的過程。
崔靜本以為他會靜不下來，結果他卻真的不發一言，只是睜著晶亮的雙眸看著她手上的動作。
“可會無聊？”
燕郝雲搖頭，“不會。”
他覺得很神奇，如此樸素的原料竟然能做出精致的瓷器。
一名夥計托著個盤子靠近二人，“少夫人，這是掌櫃為您準備的糕點，希望您不會嫌棄。”
他楞楞回望，驚得趕忙站起身，“不必如此，是我任性要求過來的！”
小張哈哈一笑，“少夫人就收下吧。”
燕郝雲轉頭看向崔靜。
她繼續手上的動作，“反正都買了，吃吧。”
他這才收下，回以一笑，“謝謝你們！”
小張哈哈一笑，“不會，少夫人莫要嫌我們這兒臟亂才是。”
燕郝雲搖搖頭，“才不會！”
小張開心一笑，朝他行個禮就回自己崗位繼續手邊的活兒。
燕郝雲手捧著糕點，心底流淌著暖意。
“大家對我真好。”
崔靜瞥他一眼，手上動作不停。
“怎麽就算對你好了？”
他微楞，沒想到她會問這個。
他將糕點捧高，“你看，她們曉得我會來後，還特意準備糕點了！”
“這是她們的本份吧。”主人家來到，總不能置之不理。
燕郝雲鼓起臉頰，“可她們還是為我準備了嘛。”
崔靜微微皺眉。
送到一盤糕點就當人家是好人，他分辨好人的基準可真低。
哪日他被騙得自願跟人販子離開，可能都不稀奇。
燕郝雲不曉得她想什麽，高興地吃起糕點，“好吃！”
她看向他，眸底劃過一絲無奈。
“拿好，小心摔了。”
燕郝雲護住盤子，“才不會呢！”
隨即底氣不足地加上一句，“……應該。”
她唇角微勾，不再理他，繼續專註在面前的坯上。
燕郝雲張望四周，發現大家各司其職，只有他是閑著無事做的。
他貼近崔靜，小聲道：“妻主，你們每日都是這般忙嗎？”
熟悉的清香撲面而來，崔靜眉眼微動，“嗯。”
他輕聲，“那我在這兒可會妨礙你們？”
察覺他越靠越近，氣息都要噴灑在她頸上，她身子微微後移，“不會。”
燕郝雲彎眸微笑，“那就好。”
他滿足地坐直身子，一邊吃著糕點，一邊觀察她的動作。
片晌，見時辰差不多，他微微啟唇，“妻主。”
“嗯？”
“我能否去看看別處？”
“嗯。”
他愉悅一笑，“謝謝妻主。”
瞧見燕郝雲漫無目的，又站得稍遠的看著大夥兒幹活，於雨讓身邊的夥計替自己註意窯爐，擡步接近他。
“少夫人，可有何事是小的能幫得上忙的？”
燕郝雲一驚，連忙搖手，“無妨，我就好奇看看，你且去忙吧。”
於雨輕笑，“少夫人對制作陶瓷一事頗感興趣？”
他眸子一亮，“嗯！我好奇那些好看的瓷器都是怎麽做出來的！”
附近聽見這話的夥計愉悅開口，“多謝少夫人的稱讚。”
另一名夥計大笑，“瞎說什麽，少夫人又不是在說你做的好看。”
“反正我做的一定比你的好看。”
“什麽？你哪來的自信？”
“這是事實。”
燕郝雲怔楞地看著兩人來回鬥嘴，微微不知所措。
於雨無言，出聲打斷她們，“好了，別讓少夫人看笑話了。”
隨即，她一臉歉意看向燕郝雲，“抱歉，她們一向如此，讓您見笑了。”
燕郝雲搖頭，“不會。”
那名夥計輕笑，“少夫人，您對上釉可感興趣？”
他眸子瞬亮，“有！”
那夥計大笑，“那您來這兒瞧瞧，我們幾個正要上釉呢。”
燕郝雲點點頭，擡步上前觀看。
見狀，於雨讓大夥兒註意著點兒就回到窖爐旁，以防坯胎燒壞。
未免自己添亂，燕郝雲並未站得很近。
時間飛速流逝，崔靜面前的坯也逐漸成型。
於雨走近她，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。
“二小姐，你不去瞧瞧少夫人嗎？”
崔靜擡眸，“什麽？”
於雨尷尬地扯起唇角，“就是那個、真的好嗎？”
順著她所指的看去，崔靜瞧見一群人圍在一團。
不待她疑惑，她便從中看見那嬌小的身影。
崔靜：“……”他這是做什麽了？
圍在燕郝雲身邊的人一看見崔靜走來，瞬間腳步後移，讓出一條路。
站在他身後，崔靜這才看清楚他在做什麽。
燕郝雲小心翼翼地為眼前的瓷碗上釉，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毀掉它。
待他為這個茶碗上好釉，他高興地回轉過頭，卻發現大家離得有些遠。
燕郝雲：“？”
小張朝他使眼色，他疑惑地看向另一側。
當見到崔靜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時，他嚇一大跳。
他著急忙慌地以背擋住身後的茶碗，底氣不足的小聲道：“…...妻主。”
她點點頭。
燕郝雲咽下一口唾液，開始向她解釋，“我只是想試試，並非要糟蹋它。”
他極其清楚崔靜喜愛陶瓷一事，她可會覺得他這個外行人在糟蹋它們？
崔靜看向他身後，“讓我瞧瞧。”
燕郝雲心臟揪緊，極其緩慢地往一旁挪移。
他盯著自己的鞋尖，沒膽擡頭看她的神情。
“好醜。”崔靜皺眉望著眼前釉上得不平均的茶碗，毫不留情地說出口。
聞言，站在一旁的大夥兒恨不得上前堵住她的嘴。
少夫人初次上釉，她就不能說些好話鼓勵一下嗎！
於雨也不禁無言，她是覺得眾多女子圍著燕郝雲實在不妥，才提醒崔靜過來的。
誰曾想她一過來就先批評他上的釉難看。
只能說不愧是二小姐，對待陶瓷相關的事都較為嚴厲。
然而當事人卻不以為意。
他聽出崔靜並未生氣後，圓眸微彎，“這是我初回嘗試，難免做得不好。”
隨即他回頭看向做出這瓷碗的小宋，“抱歉，我沒弄好。”
提議讓他嘗試的小宋連忙搖頭，“少夫人不必道歉，尚能補救的。”
他眸光微亮，“真的？”
小宋連忙點頭。
再怎麽樣她也不會隨意拿好不容易做好的瓷器開玩笑。
燕郝雲安心，轉頭笑望崔靜，“上釉看似容易，實則很難呢，大家真厲害。”
竟能做出這麽多無瑕疵的瓷器。
她點點頭，垂首望著面前慘不忍睹的瓷碗，眉頭緊皺。
她拉過燕郝雲，將人穩在身前，執起他的手握住刷子，“你來補救。”
燕郝雲楞住。
反應過來後，臉色嫣紅。
不是，這兒還有這麽多人呢！
於雨無語地看著這幕。
二小姐是否忘記她們的存在了？
她清咳幾聲，讓圍著二人的夥計統統回到崗位上。
小宋見妻夫二人不似要讓開的模樣，只得隨於雨一起替大夥兒顧窯爐。
感受著四周若有若無的視線，燕郝雲低聲喚：“妻主，這不妥吧？”
她皺眉，“專註些。”
他只得噤聲，乖乖由著崔靜控制他的手補救瓷碗。
慢慢地他也忘記羞恥的心情，驚奇地看著凹凸不平的表面逐漸變得光滑平整。
明明他都沒覺得這與他方才上釉時有何差異，成果卻截然不同。
直到看見光滑的瓷碗，崔靜眉眼放松，放開燕郝雲，“好了。”
他眸光亮若星辰，“真的救回來了！”
瞧著他崇拜的眼神，崔靜莫名不自在。
忽略心底冒起的愉悅，她拍拍他的頭，“你練久些也能做到。”
燕郝雲彎眸，“嗯！”
他探頭望向她原來的位置，“妻主，你的做好了？”
“還沒。”
燕郝雲彎起眸子，“真期待啊！”
聞言，她眼簾低斂，微微深思。
隨後，未免打擾到她，燕郝雲讓她繼續未完成的坯，自己則到處看看。
直到他大致摸索清楚這些瓷器的制作過程後，他才回到崔靜身邊。
察覺到他回來，崔靜停下動作，“滿足……”
話音未落，她就瞧見他一身狼狽的模樣。
崔靜：“……”
他離開她視線範圍沒一會兒，怎麽就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了？
燕郝雲不好意思地摸摸鼻頭，“小意外，不礙事。”
一名夥計不小心弄翻原料，他又碰巧經過，灑出的原料都沾他衣衫上了。
本以為這就結束，結果一行走，地面太滑，他為了站穩而扶住桌子，衣袖卻沾上釉彩。
他微微一笑，暗自慶幸，“幸好不是摔破瓷器。”
不然他一定會很內疚。
看他衣衫由淺藍變彩色，她不由深皺眉心。
見狀，燕郝雲坐得離她遠些，雙頰微鼓，“只是有些臟，妻主你就忍一忍吧。”
雲昔沒來，如今也無人能為他帶一套換洗衣物過來。
崔靜站起身，“走吧。”
他怔楞，“什麽？”
“回府。”
他一臉驚訝，“無須如此，只是有些臟而已！”
崔靜眼眸微垂，“走了。”
燕郝雲瞧一眼天色。
如今離回府的時辰尚有段距離，她應該還想繼續才是。
他思索一會兒，站起身仰視她，“那、那我先行回府便是，妻主你且繼續吧。”
反正今日的目的已經達成，他先回府也無所謂。
不待崔靜點頭，他就快步朝後門而去。
結果一打開門，淅淅瀝瀝的雨簾落入他眸底。
“……”下得真不是時候。
崔靜從於雨那兒接過兩把傘，一把遞給他。
燕郝雲用手抵住她，“妻主你留下，我自個兒回府！”
“你能保證這一路你不會多摔一回？”
他回頭瞥一眼濕潤的地面，心中很沒底氣。
可他還是理直氣壯地道：“我可以的！”
“嗯，走吧。”
她撐起傘，率先步入雨中。
見狀，燕郝雲氣鼓起臉蛋。
她這是完全不信他能平安回府吧！
工坊內觀望良久的眾人笑望著這幕。
小張露齒一笑，“少夫人慢走！”
眾人也紛紛向他道別。
燕郝雲重重點頭，“嗯，今日多謝你們！”
話落，他就趕緊追上愈走愈遠的崔靜。
只是走得太急，一個不小心又摔了。
他緊閉眼眸，等待疼痛襲來。
然而手上傳來一股力道，替他穩住身子。
崔靜嗓音傳來，“看來你的保證有待商榷。”
他羞臊的紅著臉頰，“這回不算。”
崔靜將他拉到自己的傘下，“看著點。”
他微微退開一步，“我身上臟。”
崔靜不由分說，直接將人扯入懷中，“若是你又摔，我不一定拉得住你。”
乖乖待在她身側便是。
燕郝雲垂首望著她被他弄臟的衣裳，微皺鼻頭。
見他又要朝一旁挪移，她直接一手撐傘，一手摟住他的腰，將人禁錮在她身旁。
燕郝雲微微驚訝，仰首看她。
總覺得妻主在外邊都不怎麽避嫌。
見她似乎真的不在意他臟，愉悅的心情在心底湧現。
他回抱住她，眉眼染上喜悅。
守候在附近靜等時辰到的崔府車夫一瞧見崔靜二人相擁著走來，慌得趕緊放下茶水，“二小姐、二少夫人，這是發生什麽了？”
崔靜沒有多言，只是讓她趕緊駕馬車回府去。
崔府。
雲昔頻頻望向院門，希望能瞧見那嬌小的人影。
青依清掃著院內，擡眸瞧見他這般，無奈開口，“別看了，不到時辰小姐是不會回的。”
雲昔扁嘴，“可我還是忍不住擔心少爺啊。”
青依輕笑，“放心吧，有小姐在呢。”
話雖如此，可雲昔還是不時望向院外。
直到天空驀然下起雨，他更是頻繁望去。
連青依都一時無語，“都說不會……”
“少爺！”
突聞一聲驚呼，青依就察覺雲昔快速地朝院外奔去。
當瞧見崔靜身影後，她震驚地仰頭看天。
回府的時辰都尚未到呢！
她一臉不可思議的迎上前去。
待她走近就聽見雲昔的嗓音。
“少爺，你受傷了？”
“沒有。”
“那為何整身泥濘？”
燕郝雲嘟囔，“……瞎說，哪有整身都是。”
雲昔看著兩人不同程度上的骯臟，趕緊道：“二小姐、少爺，你們快些入內，我這就為你們備上熱水。”
話落，他就著急忙慌的跑到後廚去。
崔靜看向一臉震驚的青依，“怎麽？”
青依連忙搖頭，“無事，只是以為小姐得晚些才回。”
燕郝雲接過話頭，“我有讓她留下的！”
崔靜垂眸看著理直氣壯的人兒，“不想我早些回？”
他微楞，“我、我可沒有這麽說過。”
她徑直擡步入內，不理會他。
燕郝雲趕緊追上去，牽住她的手，“你陪我回府，我很高興的！”
“嗯。”
他輕晃她的手，“真的！”
他努力的解釋自己只是不想麻煩她，並非不想她一起回。
崔靜眸底劃過笑意，任由他在旁吵吵鬧鬧。
青依訝異地瞧著這幕，待望見崔靜眸底的柔意後，不由高興。
看來崔主君真的替小姐挑了個稱心如意的夫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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